第四章 稽疑司
“这‘基’字却有几分耳熟……”
捧灯吐了吐舌头问:“那诚意伯是谁来着,听起来有点耳熟。”
捧灯越发摸不着头脑,只好跟在后面一路走去。二人刚过极乐寺,刘鉴右手手指原本不停掐算,这时突然五指绷紧,身形一滞。捧灯正跟着走,一个收步不及,狠狠地撞了上去,赶紧“嗖”地跳开。刘鉴倒并不介意,整了整头上幅巾,嘴角浮起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,捧灯知道,这是主人突然间查知了什么事情,故而有此一笑。果然,刘鉴用手里折扇指了指捧灯手提的茶壶,悠然地问:“捧灯,你可还记得沈万三挨了多少板子?”
汗巾才刚展开,忽听刘鉴高喊一声:“捧灯莫动!”吓得他一个激灵,汗巾也脱了手。刘鉴猛地蹿起来,把他扯到大道上,低声嘱咐道:“站这儿,别乱动。”捧灯还在纳闷,刘鉴已经奔回土包前面,犹豫了一下,然后突然以扇为铲,开始掘起土来了。
高常左右张望,捧灯倒也还算机灵,早搬把椅子过来,伸手就要抱老头。老头如何敢应,推让了几下,最终还是被扶了上去。刘鉴从袖子里摸出六枚制钱丢给捧灯:“拿这个叠起来,压住。”高常哆哆嗦嗦放好了符,叠上铜钱,这才颤威威爬下椅子,朝刘鉴打拱作揖:“大人,如此就可保没灾没祸了吗?”
捧灯看刘鉴绷着张脸紧走,也不敢插嘴,一路就这么跟着直奔了东方,直到重新迈上安定门大街,刘鉴才放缓脚步。捧灯小心翼翼地问:“尊主何以颦蛾若是?”刘鉴啐了一口:“皱眉就皱眉,顰你个屁蛾呀!”
刘鉴哼了一声:“你要是再不说人话,休想听到半句内情。”
正要再问,却见刘鉴面色趋沉,脚步放快,直奔路边一处土包。捧灯登时领悟,那肯定是乞丐沈万三的坟地了。
从抄馆出来,时间已经过了正午,太阳一晒,满地尘土都蒸腾起来,灰蒙蒙的一片,更加显得暑热难当。刘鉴就着捧灯递上来的茶壶啜了一口,然后“噗”地朝身后一喷,好象要把晦气全都吐走似的。他指指北边说:“你不是一直想看沈万三埋在哪儿吗?咱这就过去瞧瞧。”捧灯大喜:“尊主英明,尊主睿智!”撒开腿跑在前面,跑了两步,想起不对,蹩回来跟到刘鉴身后,赔笑说:“爷……您先走着。”刘鉴白他一眼,慢慢往校军场北面走去。
“你说那些皂吏为何不打八百七十三下,不打八百七十五下,偏偏要打这八百七十四下?”
刘鉴抬起扇子来点了点捧灯的头:“我虽然不曾行万里路,却读过万卷书。所以平日介叫你多学多思,光拽些酸文假醋,屁用也没有。”
捧灯忙说:“上官临门,尊主可径往拜之……”话没说完,脑袋上又被刘鉴打了个暴栗,变成大包顶小包。只听刘鉴叹息说:“原本以为麻烦会在顺天府,没想到是落在这家伙身上。”
“都水司掌天下川渎陂池,只要沾着水字,就有他的份儿,”刘鉴说着说着,忽然停住了脚步,望一望天,“捧灯啊,你可知道,这顺天府过去叫做什么?”
捧灯听得越多,反而越糊涂:“啥行台走台的啊,那八七四您也一直不说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王远华做事点水不漏,现而今找皂隶也没用了,还是先帮那老书吏脱了眼前之灾吧。”
过不多时,刘鉴似乎从土包里挖到了什么,转身捡起捧灯掉落的汗巾,把那东西包裹了起来,然后踢两脚被自己翻开的浮土,拉起捧灯,快步朝无人处走去。捧灯见他细眉微皱,嘴角紧绷,好象有点神情紧张,吓得不敢言语,只好闷头跟随。
捧灯直到此刻才知道那“王大人”原来本名叫“王远华”,不禁好奇心再度膨胀,凑前一步问:“爷,您说那王远华是什么人呐?”
捧灯大声说:“我家尊主回来打救你了,开门吧!”
顶着日头走了整半天,捧灯饿得前胸贴后背,可刘鉴还要等小沙弥打水送过来,也不着急出门去吃饭,只是靠在床上闭目假寐。捧灯坐在旁边,拿把蒲扇给刘鉴扇凉,不禁心中嘀咕:“爷今儿个大失风雅,毫无往日里镇静自若的气度,那坟里也不知道埋着什么宝贝,竟然连骆小姐送的扇子都不顾了,还防得如此严密。难不成是沈万三死后显灵,老爷他挖着金子了?不成,我得看看去。”
【钦天监和稽疑司】
捧灯想了想,小心地回答:“大都?”
捧灯似懂非懂,却也不禁咋舌:“好厉害,好讲究!爷您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诚意伯姓刘名基表字伯温。”
骂过小厮,刘鉴低下头来,右手拢在袖子里掐算了好半晌,方才闷声说:“既是他们已经接下这事儿,想来也肯定留了后着。只是咱们却难插手了。”捧灯终于憋不住,大声问:“尊主……爷您怎么遮遮掩掩的,咱又没犯了王法!”
捧灯掩嘴窃笑,这才悄悄站起身来,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柜旁,摸摸锁头,转头一看,钥匙就摆在书案上。他用袖子裹着手,轻轻勾起钥匙,咬着舌头不作声地一把一把试。
想到这里,他也忘了肚饿,暗中偷笑。等了一会儿,还不见沙弥提水过来,刘鉴倒鼻息沉重,象是睡过去了。捧灯放下蒲扇,轻声叫唤:“爷?”没有反应。再叫:“尊主醒来,白昼而寝,可乎?”一边说,一边护着头,却不见刘鉴跳起来揍他。
捧灯听到话头不对,只怕有暴栗跟在扇子后面,赶紧岔开:“对了,爷您本来想找皂隶,后来碰到个王远华,就改找高老头儿,如今又要去看乞丐墓,这究竟是是为的什么呀?”
『根据《明史·职官志》记载,朱元璋还在称吴王的时候就设置过“太史监”,由刘基担任长官太史令。后来太史监改为太史院,洪武元年(1368年)又改名为“司天监”,洪武三年(1371年)正式定名为“钦天监”,并且规定凡钦天监官员永远的职责都是观天算历、推测祸福,没有皇帝的特旨,不得调任别的部门。
刘鉴沉吟一下:“最好别出门,尤其别近水,保你没灾。等过得七月,填星在东,就算度过了这一劫。这事儿很是凶险,你千万别张扬,也别说我帮过你,如果多生事端,祸事更大。哪怕是你儿子,最好也甭多说。”高常回答说:“我家小亮儿最规矩,不会生事,大人您放心。”
“则其……”捧灯看看刘鉴脸色,改口问:“那什么水司员外又是什么玩意儿?”
刘鉴随口回答:“我找皂隶,也不过是想知道谁主持了这八七四棒,既然看到王远华,不用猜,那定然是姚少师的主意了。姚少师和邢台一脉渊源很深,用的法门也都有来历可循,那他们打算干什么,就已经是板上定钉了。我现而今去瞧沈万三的墓地,只是查一下那乞丐究竟是不是我想的人。”
刘鉴把脚步放慢,若有所思地回答说:“这人原本是钦天监稽疑司的右丞,太祖爷裁撤稽疑司,他转去做了秋官正。不过应该在那时候,他就已经投到姚少师门下了……”捧灯疑惑地问:“钦天监非造历之司乎?有何能而若是?”
说着话,朝捧灯招招手。捧灯早就跃跃欲试,看见主人招呼,忙不迭从布褡裢里掏出朱砂盅,倒一点在小瓷碟里化开,一边自夸:“仆早知尊主神通,扶危济困,故特备朱砂黄纸于此。”老书吏在旁边连声附和,全不管正常书童是应该带着文房四宝的,而这文房四宝里可没有朱砂黄纸。
直到重新进了安定门,刘鉴才终于放慢脚步,长舒了一口气。他把手里那包东西扔到捧灯怀里,吩咐一声装好,然后抬起衣袖来抹了抹扇子上的土,又擦了擦脸上的汗。捧灯不禁笑说:“尊主乃包龙图转生是也。”刘鉴自知一身是土,擦脸定然涂了个满脸花彩,却也顾不了那么许多,只说:“咱先回柏林寺去,把东西收好,再出来找饭辙。”
正巧在这时候,一辆大车从他们身旁隆隆北去,带起满街的烟尘。刘鉴急忙收拢扇子,用袖子掩住脸,直等大车走远了才放下,回答说:“你当顺天府真在乎这点儿银子吗?金生丽水,他们要找的是海眼哪。”
捧灯“呀”了一声,他半个月来常代刘鉴出门买吃食,和村氓野老聊天,也听得不少传闻。他本是个善聊的,主人见多识广,他也记性超群,掏出来找旁人胡吣,每每相谈甚欢。谈天过程中听到不少民谣,就有一首是说:“大都周遭十一门,草苫土筑哪吒城。谶言若以砖石裹,长似天王衣甲兵。”他只当是好玩,却不成想真有这么多讲究。
捧灯急忙从怀里掏出罗盘,递给主人。刘鉴捧着罗盘端详良久,突然蹲下身去,伸出右手食拇二指来捻了捻尘土,都是新鲜翻盖上去的样子,冒出刺鼻的土腥味。捧灯见主人勘察辛苦,急忙取出方汗巾,展开了为刘鉴遮阳——虽然没什么用,好在显得自己忠心。
刘鉴侧头看着捧灯,缓缓地说:“稽疑司是专一处理怪力乱神、莫名其妙事务的衙门,而钦天监前身的太史监是诚意伯一手创立的,你明白这是多重要的衙门啦?”
捧灯心里着急,可是主人已经吩咐过了,他站在大道上也不敢过去,只好扯着嗓子喊:“尊主……爷,那是骆小姐送您的扇子唉~~污不得,污不得呀~~且请罢手,待奴婢为您分忧啊~~”刘鉴头也不回,越挖越起劲。捧灯没了主意,路人纷纷侧目,他自觉脸红,也就不敢再喊了。
刘鉴摇着折扇苦笑:“不学无术的东西。青田刘基你总听说过吧?”
捧灯似懂非懂地“唔”了一声,闷头跟着刘鉴出了安定门,走了一会儿,他才想起来不对,赶紧追问:“尊主,然则……这水司与打杀乞丐何所相干也?”
刘鉴当然不会对捧灯说起这些传闻,而事实上,捧灯一听说刘伯温之名,已经如雷贯耳:“原来是刘神仙的手下,则其亦通法术欤?”
洪武十七年(1384年),朱元璋特意在钦天监下面设置了一个叫“稽疑司”的机构,专门负责蓍筮占卜。稽疑司的长官叫做“司令”,正六品,下面是两位从六品的“司丞”,其余职员都是正九品,没有定额,名叫“司筮”,就好像是帝国最高的一群算命先生。但是这个机构设置了没有多久,朱元璋就主动把它给撤销了。』
捧灯跟着走了半里地,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,压低声音问:“尊主原不愿往,今何以改弦而更张也?”
捧灯正要上前去递帖子,却被刘鉴一把扯住,扭头要问时,只见刘鉴眯缝了原本就细长的凤眼,直勾勾盯着门口。捧灯心里疑惑,再次回头,只听“喀喇”一声,红漆大门左右敞开,走出来一个精瘦的中年人。这中年是倒退着出来的,头戴黑色儒巾,身穿着灰蓝色织锦缎子长袍,文士打扮,一边退,一边朝门内长揖告辞。随即门里也送出来一名身穿绯色公服、头戴乌纱的官员,拱手作答——看他补子上绣着白鹇,肯定是顺天知府陈谔本人了。
虽当午后未时,寺庙里多植柏树,也有不少荫凉,加上门窗都敞开着,习习凉风拂来,倒并不显得燥热。可捧灯此时间已经浑身是汗,额头的汗水还不时流到眼睛里,湿腻腻地非常难受,正当他一手擦汗一手开锁时,忽听“喀嗒”一声,锁头应声而开,眼前乍然有红光闪现!
迁都北京的意愿或者说猜测如果真的变成了事实,顺天知府就会跃升为大京兆顺天府尹,列小九卿之一,把原来排在他脑袋上的应天府尹一脚踹下去。这官现在虽然仍旧是正四品,前程却委实不可限量,也正因为如此,府门前站班的衙役们个个神彩飞扬,虽在炎夏时节,却也精神奕奕,加上油光满面,颇有几分威势。
刘鉴又好气又好笑,赶紧示意捧灯帮老书吏接过貔貅,然后缓缓踱入屋中:“沈万三一事,干系重大,已经有朝廷干员禳解,你千万别多事,免得惹祸上身。”老书吏连连点头,然后又问:“那这红绳……”刘鉴随手捻了捻红绳,安慰说:“我给你写一道符,贴在屋梁上。红绳可以不系,纸人还得镇在貔貅下边儿。只要这个月不出门,过了七月,便可保你太平无事。”
顺天府衙门距离安定门不远。进了城门一直往南是安定门大街,不过一里路,朝西一拐进分厅司街(其实窄得应该叫胡同),就是顺天府的后门。捧灯一路上不住口地追问那八百七十四下究竟有什么玄妙,刘鉴却只是笑而不答。
刘鉴微微冷笑:“别小看这八百七十四下。八七四呀八七四,这可是关窍所在。”
捧灯听说刘鉴要去顺天府,不禁打了个哆嗦:“然则尊主,余闻……小的听说顺天知府一贯强横粗暴,连皇帝他都敢吼,不易……不好打交道啊。您一个左司直郎,他未必肯见。”刘鉴且走且算,随口应答:“谁说我要去找顺天知府?我要找的是那天打死沈万三的皂吏。”
他说到“这家伙”,“这家伙”也正好转过身来,正巧看到街对面的刘鉴主仆,左半边脸颊突然微微一颤,然后大步走过街来,拱手打礼:“刘大人,金陵一别,怕有三年了吧。”是纯正的南京官话,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北方卷舌腔。
刘鉴告辞出门的时候,却又似有意似无意地问了一句:“老先生,当时和你一起踢打沈万三的,统共多少人?”高常想了半晌,支吾着说:“总得十几二十口子吧?乱得很,也数不大清楚。”刘鉴轻轻叹了口气,推门就走,那老书吏在后面打躬告辞不迭,却不敢送出门去。
“八百七十四下。”
正在摸不着头脑,突然脑袋上又挨了刘鉴一个暴栗。捧灯抱着头,满脸的委屈:“爷,我啥话也没说呀……”刘鉴瞪他一眼:“发什么愣?罗盘拿来!”
刘鉴“嘿”地一笑:“也算你对。可是再早年间,这儿是叫做‘苦海幽州’。所以要修北京城,关键全落在一个‘水’字上。”
刘鉴停下脚步,抖开折扇,正色说道:“捧灯,邢台紫金山刘秉忠、王恂、郭守敬,都是不世出的奇才,学派更可追溯上古仁君,万万不可轻慢。”捧灯看他目光炯炯,更似有些期待之色在内,也不禁正色回答:“尊主良言,小人受教。”这回刘鉴竟没有踢他,只是说:“刘秉忠当年在万岁山植树八百七十四棵,这是锁水之数。元朝的大都以万岁山为中心,本可以基业牢固,只是这哪吒城终归是少了战袍,镇不住苦海孽龙哪。”
刘鉴吸了一口气,深深一揖,扭头就走。
刘鉴若有所思,自言自语地说:“这人当年和我曾有一面之缘,那时候他兼了宪部总司都史的职……王远华总在这种节骨眼上出现,而且每次都职位不同,说没猫腻,鬼才信呢。我记得他早已经授了奉训大夫,却还在六品上下调动——八成那稽疑司又悄悄地建起来了吧。”
只听得里面连声答应,随即是“悉悉窣窣”地作响,隔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。捧灯看了好笑,原来那老书吏手里端着玉貔貅,底下垫了个歪七扭八的纸人,还连根红线栓在手腕上,这玉貔貅虽然不大,也有七八斤分量,老书吏双手捧着,又怕折了纸人,又要开门,显得甚是狼狈。见了刘鉴主仆,他满脸喜色地问:“大人可解了我的祸事吗?”一边还要作揖,踉跄踉跄地差点就摔倒在地。
刘鉴瞥了捧灯一眼,一边的嘴角微微翘起:“说得也是。算了,跟我回抄馆去。”
“咱不找皂隶了?”
刘鉴四下里瞧瞧,随口问:“老先生可有什么亲眷?这些天叫他帮着买点儿吃食柴水。”老书吏应说:“下官恰有一子,是个瓦匠,让他出门去采买就是了。”刘鉴点点头,看捧灯已经准备停当,就提起笔来,蘸饱了朱砂,在黄纸上写下一道正梁符,偏头又问:“老先生上下怎么称呼?”老书吏忙称不敢:“下官姓高,单名一个常字。”刘鉴把他名字填在符上,左手拿起来递给高常:“这符却得老先生自己放去梁上,并且得使左手。”
主仆二人来到土包附近,刘鉴缓下脚步,背手而行,神情和平常比起来,显得异常的凝重。捧灯倒也识得主人脸色,此刻再也不敢肆意胡言,只是乖乖跟在刘鉴背后,偷偷低头观察这土包。
刘鉴一脚踢过去,捧灯讪讪躲开,陪笑问:“然则究是何许人也?”
当今永乐天子曾召刘伯温的儿子刘璟出山辅佐,反被刘璟指着鼻子骂:“殿下百世以后,逃不得一个‘篡’字。”皇帝哪儿受得了别人这样骂?于是砍了刘璟的脑袋,但却并没有按律法追究刘家亲眷。大家都说这是因为感念刘伯温辅佐洪武爷打下大明江山,功高勋贵。但还有一种传说,说姚广孝曾经向永乐爷进言:“诚意伯道基已成,不可轻易伤害他的族人。”永乐爷这才放了刘家一马,否则象宁海方家那样,恐怕连十族也全都杀光了。
刘鉴微微苦笑着回礼:“正是……王大人四处奔波,您辛苦,您辛苦。”那王大人嘴角牵动,大约是笑了笑,随即手捻两缕鼠须,正色回答:“职责所在,不得不行尔。大明朝官,尽忠职守,各行其是,自然天下太平了。”刘鉴愣了愣,再次拱手:“多谢王兄指点。”那人微微一笑,拱拱手,转身而去。才走出几丈远,刘鉴忽然提高声音问:“王兄现而今高升何职?”那人停了脚步,也不回头,缓缓地回答:“北京行部工曹都水司员外郎。”
土包前有很多足迹重叠,大小各异,但都是较新的痕迹。此处距离大道不远,周围并无小路,也没树木,硬生生突然出现个土包,显得有点突兀。可是除了这点,捧灯左看右看,上看下看,就看不出哪里有不对来。
捧灯急忙媚笑着改口:“爷您最疼小的,赶紧说吧!”
“这,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。要是小的,还巴不得少打两下,好省点儿力气呢。”
刘鉴不说则罢,这一说起来“找饭辙”,捧灯才觉得肚子“咕噜咕噜”作响。于是两人快步回到住所,知客僧见到吃了一惊:“阿弥陀佛。您二位这是去了趟煤山吗?搞得好似灶王爷下凡一般。我叫沙弥打水,给您洗洗吧。”刘鉴点头谢过,拉着捧灯回到房内,把那包东西丢进书柜,上了锁,还在柜子侧面贴了道符。
“杀乞丐是假,转龙气是真;找金子是假,寻海眼是真。刘秉忠天下奇才,造成大都,引来白浮泉。只是这水都连着蒙古的龙脉呢,又要断了鞑子气运,又不能破了北京的水文,难得很哪。”
捧灯还要追问,主仆二人却已经回到了临时设的邸报抄馆,他看刘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,只好上前去拍门。就听里面有人颤巍巍地问:“是……是哪个?”
青田先生刘伯温,早在洪武年间就过世了,有人传说是被奸相胡惟庸给毒死的,也有人说以他的神通,肯定早已掐算出有此一劫,所以借机会尸解了。后来更有人传说在青田的深山里见过他,相貌竟然和生前一样。